波士顿郊区的清晨还泛着寒意，老京已经站在厨房揉起了面团。五十八岁的他动作利落，手腕翻转间，一个个匀称的面剂子就排满了案板。"今天要做三十份饺子，"他盘算着，"张教授家周末有聚会，小林说想给美国同事尝尝..."
这是老京在微信群里经营"饺子生意"的第三年。没有门面，没有招牌，靠着口耳相传，他的手工饺子成了附近华人圈子里的小秘密。
老京的微信群最初只有八个人——都是来他打工的中餐馆吃饭的留学生。当餐馆因疫情倒闭时，有个孩子红着眼睛说："老京，以后去哪吃您包的茴香饺子啊？"
就这样，老京租了间带厨房的小公寓，建了第一个微信群。没有微信支付，顾客们自觉用现金或银行转账；没有配送员，大家约好每周六下午来老京家楼下取货。群名从最初的"老京饺子铺"慢慢变成了"波士顿饺子互助群"。
"说是卖饺子，其实更像给孩子们做饭。"老京的冰箱上贴满了便利贴，记录着每个人的喜好：小王不吃猪肉，李太太喜欢薄皮，刘同学总要多加醋。最忙的时候，他同时要记二十多份不同要求的订单，有次把两位客人的馅料记混了，急得连夜重包。
直到有群友推荐了"群下单"。老京现在还记得第一次用链接收订单的情形："就像突然多了个贴心的小本子，再不会记错谁要韭菜谁要白菜了。"但让他坚持下来的，是每次取货时顾客塞给他的家乡特产——四川的辣酱、福建的肉松，还有手写的春节贺卡。
"群下单"在老京手里变得出奇简单。商品列表永远只有五六样：饺子、粽子、偶尔有应季的月饼或青团。没有花哨的营销功能，因为老京说："孩子们要的是热乎饺子，不是满减券。"
每周三晚上，链接准时出现在群里。顾客自选馅料、自提时间，还能在备注栏写下特殊需求。老京会逐条查看，有时在订单后面手写回复："知道你论文答辩，多给你装了两个好运饺子"。
去年冬至，老京在商品栏悄悄加了"思乡饺子"，注明"送给今年不能回家的孩子"。没想到取货那天，五个年轻人拎着食材来了："老京，我们帮您一起包！"面粉飞扬的厨房里，有人哼起了《常回家看看》。
现在群里有一百多人，但老京坚持不扩张。"三十份刚好，再多就记不住谁爱吃什么了。"他拒绝了很多建议：开网店、找代理、进超市。"我这饺子要是变成冷冻柜里的商品，就和超市卖的没区别了。"
工具反而帮他守住了这份纯粹。通过订单记录，老京发现住在南区的客人总选最晚的自提时间，一问才知道是医院的夜班护士。现在他总会给这些订单多放两个茶叶蛋，纸条上写着"值班辛苦"。
今年端午节，群里自发组织了"粽子教学局"。二十多人聚在社区中心，台湾阿姨教北京小伙包南部粽，上海姑娘学着裹四角粽。活动照片里，老京笑得眼角的皱纹都挤在一起——而报名接龙，正是用"群下单"生成的。
凌晨四点，老京把最后一笼饺子端出蒸锅。手机亮起，是刚搬来的留学生发消息："京叔，取货时能教我怎么调饺子蘸料吗？"老京笑着回复："给你备好蒜泥了，记得你山东人，醋里要加香油。"
在波士顿渐亮的天色里，三十份饺子静静等着被认领。没有复杂的商业逻辑，没有增长的KPI，有的只是一个用面团串联起的微型故乡。而那个藏在微信群里的下单工具，就像老京和面时撒的那把薄面，不喧宾夺主，只为让这份温暖延续得更久些。